我的80年代之

老野猫来了

我小时候天天被吓，被吓的惊恐，快乐和幸福一直陪伴着我，我就是被吓大的。------

十一、老野猫来了——老师来了

喵，老野猫来了。

谁承想，与天地国亲共列的老师会在我的读书期间会变得如此不堪，变成和毛野人近似的“吓人怪”。

未读书之前，我对读书充满憧憬，总幻想读书就是踏着金光大道奔跑，满足我对发明创造的痴心妄想，我童年的玩具琳琅满目，都是我自己制造的。妈妈曾夸赞我：“浘浘了不起，什么都会造。”我总想制造自己可以想到的所有东西，甚至梦想再制造一个妈妈。

为了寻找收音机里的“人”，造一个更高级的收音机，我拆过两个收音机，其中有一个是爸爸才买回一个星期的大收音机。结果“人”没有找到，也没有造出更高级的收音机，倒是被爸爸结结实实打了两回。我在大哭一通后更坚定了一个希望：等我读书，我会造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为此，我在读书前一年就缠着爸爸给我买了书包，买回书包后一个月，刚好有一个人到村子里照相，我背着空书包，昂首挺胸照了一张目空一切的照片，这张照片我一直珍藏着，照片上的我自信智慧，有一个大科学家的派头。我弟弟和我一样也是一个天生就认为自己是科学家的人，每当有人问弟弟，你长大了要干什么？弟弟总是洪亮地回答：“当科学家！”

我们坚信，读书是我当科学家的第一步，是我美好生活的开始，熟料，我读书18年，最大的收获就是找到了一个能吓唬自己的人——老师，一句“老师来了！”扎扎实实吓唬了我18年。后来我又当了老师，由于我身强体壮，相貌丑陋，性格暴躁，又得于优秀老师的真传，某优秀教师见我是可塑之才，特为我指点迷津，他说：“教书的要诀在于骗哄吓诈。”我领会于心，实践于行，从教书第一年开始就被学生尊为“XX中学四大杀手”，教书23年，一句“牛老师来了”可以把正在躲着抽烟的学生吓得尿裤子。为什么我把老师这个圣神的工作变成了一个专门吓唬学生的职业，说不客气一点，这都是我的老师教的，不过我青出于蓝胜于蓝，长江后浪推前浪，“贤于”我的老师罢了。

当年，我背着书包，爸爸扛着桌子（那时读书桌子凳子都要要自己准备），我们来到邻村的学校，进了一间四门透风的大房子，这是教室也是学校，因为整个学校就这一间教室。爸爸告诉读三年级的三姐一定要领好我就回家了。

从进教室开始，老师就一直在上三年级的课（我当时上的是复式班，一个教室有三个年级），没有问过我一句话。课间同学们一窝蜂跑出教室，我也不知道是在干什么，只能不知所措的呆坐着。就这样一直呆若木鸡上了三节课，第四节课刚上课，我突然感到尿急，想上厕所但不知道厕所在哪里，也不知道怎样和老师说，就这样一直忍着，忍到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只有尿出来，旁边的同学喊：“他撒尿啦！”我当时很羞愧，想哭，但又哭不出来。

回到家里，我的一个哥哥告诉我妈妈：“浘浘被吓得尿了裤子。”我感到很委屈，其实根本不是吓的，的确是憋不住尿了裤子。但是我也不想申辩，因为我确实是害怕了。不知不觉地，我渐渐和其他同学一样学到了进入学校唯一的真才实学，就是怕老师。有时间在家里不听话，妈妈也会说：“再不听话就告诉你们老师。”

同时，我也渐渐发现，老师根本不教我们发明创造，他只告诉我们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好像发明创造也是不该做的，老师说：“现在好好学习，以后长大了才能发明创造，报效祖国。”如果做了不该做的，就要怎样怎样，办法至少1万种，在期待，无奈和恐惧中，小科学家牛浘浘被迫把当科学家的梦想放到长大以后。现在我47岁，不但长大了，而且快长老了，现在我把当科学家的梦寄托在我儿子身上。

我常想，为什么会丢掉儿童时的梦想呢？刚当老师时，我曾做过一个调查：调查对象是我们当地的学校。在初中一年级，有50%的学生想当科学家，在小学五年级，有80%的想当科学家，高中一年级有2%的人想当科学家，这是22年前的事了。去年我又在我任课的初一班级做了同样的调查，想当科学家的只有2%，达到了22年的高中一年级水平。随着知识的增多，想当科学家的人越来越少，这是现实。即使是前脚已经跨进了科学殿堂的大门——那些进入清华北大的学霸，也会在后脚的指引下走上各级领导岗位，领导着我们科教兴国。

当年在复式班读书一年，我只记得断断续续的一些句子：“吃水不忘挖井人，时刻想念毛主席------水有源，树有根，毛主席的恩情比海深。------。你办事，我放心，我们紧跟毛主席，高举红旗向前进。”因为大家经常读，也就记下了。但不知道是几年级的，坐在我旁边的既有二年级的也有三年级的。还有就是不用回想，永远也不会忘记的同学经常说的，我自己也经常说的：“老师来了！”

这句话在整个小学阶段都是可以镇住所有学生的杀手锏。读五年级时，有一天我们一群同学站在一个台阶上看两个小孩打架，不知谁喊了一声：“王老师来了！”我们吓得乱做一团，有五个同学当场跌下台阶，摔得鼻青脸肿。后来班主任王老师知道了这事教育我们说：“老师也是人，不要把老师当成猫，把自己当作耗子，见到老师就像耗子见到猫。”

王老师说的很形象，我们当时感觉自己就是一个耗子，老师就是猫。上学的过程就是猫捉老鼠的过程，面对猫，我们这些耗子怎么会不怕呢？

不过随着与猫斗争的经验日益丰富，进入初中后，我们这些老鼠的胆量也日益增大。“老师来了！”也常喊，只是喊法变了，比如老师姓高，小学时时喊：“高老师来了！”这会变成：“老高来了！”而且常是狐假虎威用来吓唬同学玩的。

有一回，我们读初二时，我们在扫篮球场，大家一边扫一边玩，一个个子大，平时很调皮的一个同学想吓唬我们，就站在场子边的看台上说：“好好扫，老高（我们班主任姓高）来了！”接着他学着高老师的语气教训我们。高老师每说一句话都要带个“嘎”，这位同学说：“好好扫嘎，要听话嘎，我看着呢嘎------。”这位同学“嘎”得正欢，高老师真来了，悄悄走到他身后。他还说：“老高来了嘎，不要懒嘎！”我们看着高老师的脸渐渐变青，这位同学发现高老师就在身后时吓得叫了起来，叫声未落，高老师的“飞毛腿”就到了。那天他被打得找不着北。

后来我们总结了一下，老鼠就是老鼠，猫就是猫，就算你是一只大老鼠，你还是得怕猫。

进入高中后，我们也会把“老师来了！”挂在嘴边，只是这时我们自我感觉已经是大人，喊老师背地里都是直呼其名，比如我们班主任叫周宏宝，同学自习看小说没注意到窗外站着的周老师，旁边的同学就会悄悄提醒他：“周宏宝来了！”或“宏宝来了！”

这时的猫还是猫，耗子还是耗子，不过只要猫不在家，耗子就在地板上跳舞，而且耗子越来越狡猾，猫越来越抓不住耗子。

儿子读幼儿园中班时在家很调皮，他妈妈经常会说：“再不听话就告诉你们老师。”这话类似“老师来了！”妻子经常用这句话吓唬儿子，一直很管用。有一天我问儿子：“你怕老师吗？”儿子说“怕。”我问：“为什么？”儿子说：“老师说了，谁不听话就让他留级到小班。”

儿子的话让我沉思了很久，儿子读幼儿园中班妻子用“老师来了！”吓唬他。我在他这个年龄，妈妈是用“老野猫来了！”吓唬我。“老野猫”变“老师”，这是我儿子的幸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