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印度人民又迎来了“祥瑞吉兆”。印度北部的亚穆纳河，突然间覆盖了巨量的洁白泡沫，宛如神明赐下圣洁。人们置身其中完全不像是踏入河流，反而像是被棉花、雪地围绕那般，场面十分“梦幻”。在这样一片景象中，能看到当地人主动投身泡沫，虔诚祈祷。年轻人们纵情玩耍，有人嬉戏，有人捧起一把“雪花”拍照，场面欢乐而和谐。河里还能看到直接骑着自行车冲进去的孩子，手捧洁白泡沫，喜出望外。从远处看去，一片片的泡沫宛如极地地区的漂浮冰层。祈祷的人半身入水，看起来竟然也平添了几分圣洁。当然，如果了解一下泡沫出现的真相，事情可能就不那么美好了。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梦幻泡沫，其实是因为污水排放堆积，有毒物质聚集而出现的。这些排放出的磷酸盐和表面活性剂破坏了水体环境，部分表面活性剂对皮肤、眼部和呼吸系统有刺激性，并可能对肝、肾和神经系统造成损害，急性中毒时可能导致死亡。这不是大雪后的美好清晨，而是触目惊心的污染现场。有毒泡沫配上人们沐浴时的纵情笑脸，更显荒唐。对参加为期四天的印度教Chhath节日的数千个家庭来说，眼前的场面似乎并没有产生什么威慑。浸入河中进行圣浴、禁食禁水、向落日和初升的太阳祈祷...宗教节日有着各种各样的传统习俗，这些做法无一例外，都是为了表达对太阳神Surya的感谢。虽然被环保人士称作“最环保的宗教节日之一”，但Chhath节日的庆祝仪式，一直都在不那么环保的大环境中进行。比如今年，在人们眼前呈现一片雪白的亚穆纳河。当地活动人士称，有毒泡沫的出现，主要归因于都市内工厂非法倾倒工业废物和未经处理的污水。大多数在首都居民区非法设立的牛仔布工厂，排出的污水都超出了规定的标准，而且违规行为不受监管，至今仍在继续进行。沿着河流，能一路追踪到泡沫出现的源头。从市区到近郊，整条河都被泡沫覆盖。泡沫流动堆积，在河岸边慢慢变成了一片片“雪原”，梦幻般的景象由此而生。空气质量也因此受到严重影响。印度本就拥有全球50个污染最严重的城市中的35个。而德里的空气质量，在全球污染最严重的城市中名列前茅，灰蒙蒙的景象宛如电影中的末日前兆。亚穆纳河是流经首都新德里的恒河的重要支流。它是德里的主要水源之一，却在贯穿城市长达21千米的河段中被废物淹没。无论是生活用水还是灌溉用水，都不能保证其安全性。整个恒河流域都发生着类似的事。“得益”于宗教传统，河流成为人们大小事情的载体，生老病死，荣耀信仰，一切都与河流密切相关。印度文明依河而生，但如今的印度人，似乎并没有把母亲河当回事儿。恒河承载了生死，承包了印度人生命中的重要时刻，也承载了生死之间生命个体产生的一切：从垃圾，到排泄物，再到腐烂的尸体。恒河边的节日仪式和下河沐浴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传统，在上半年新冠单日新增几十万的时候，依然有聚众下河的节日仪式。巨量的人群带来巨量的垃圾，印度政府从来没能真正下决心解决河流与环境问题，顺其自然的态度导致垃圾和排泄物在河中都不是什么罕见的东西。就在今年5月，印度新冠爆发最严重，日增突破30万之时，恒河沿岸还出现过大量浮尸。因为买不起传统的印度教火葬所需的木材，或是因为过多的尸体使火葬场不堪重负，在亲人死去后，有些家属选择把尸体直接抛于河中。“回归母亲河”，听起来似乎是很浪漫的表达。但当尸体真正在河边堆积起来时，场面几近人间地狱。漂到河岸的尸体还引来了野狗，恒河边尸体与成群结队野狗的场面让人不寒而栗。虽然河流状况如此可怕，但在一些普通人心中，与河相伴的信仰与仪式，是不得不执行的。于是，回到Chhath节本身，在遍布有毒泡沫的河岸边，依然可以看到民众的笑脸和充满期待的神情。“如果他们改进，那自然会很棒，但即使他们不去努力推动，我们又能做什么呢？”“我们依然会活着，享受生活。”毒泡沫与烟火同框出镜，交织出虚构作品中才能出现的巨大荒谬感。在毒水之中，他们围在一起等待太阳初升，等待信仰被重新充值、等待让生活溢满光明的喜悦到来。庆祝的本身是想感谢太阳神，感激太阳在地球上赐予生命的富饶。而如今，眼前的“丰饶”景象，更像是对这仪式本身的巨大讽刺。信仰与现实在这一刻完全割裂，有人感谢神的赐予，有人却无情地践踏这份恩惠，毁掉最本真纯粹的自然。若神有意，眼前的这一幕，或许也只会化作它的沉重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