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的目光不再看向远方而是生活的柴米油盐你就会知道人生是很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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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沈图南

很多人都说一个女孩子怎么取了一个听起来像是男孩的名字对此妈妈只是笑笑也不解释

后来妈妈私下告诉我图南出自庄子逍遥游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者而后乃今将图南说完还一笔一画写在纸上

我那时候才7岁连字都认不全妈妈说这句话的意思是大鹏鸟背负着青天一路往南方飞驰是志向远大的意思

20多年后我才醒悟图南说的不只是大鹏鸟向往远方还有人生的负重前行吧

妈妈告诉了我名字的意义不久之后她就消失了那天早上她像往常一样给我做好早餐我吃完饭背起书包跟她说我去上学了她停下手里洗碗的动作抬眼看我应了一声诶

和之前的每一天没什么两样可她就这样走了

奶奶逢人便说那贱人嫌我们家穷跟别的男人走了

嫌我们家穷她每天都擦桌子拖地打扫得一尘不染如果嫌弃何必整理跟别的男人走了呵呵我成天和她在一起从未见她私会任何男人

妈妈会走也不是没有征兆的吧

她在墙角种着一排兰花花盆是别人家腌菜用坏的破陶罐春季雨后一朵朵兰花开得热闹妈妈搬了桌凳我做作业她一边指导我一边喝茶看花

奶奶从旁边经过斜眼瞟一眼轻哼一声成天搞这些没用的

爸爸抽完烟把烟头一丢落在花盆里妈妈沉默着捡起烟头从屋里拿出一个烟灰缸放在爸爸的手边他抽完第二根烟头再次呈抛物线落在花盆里

诸如此类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

后来我在初中的物理课堂上学到一个原理质变引起量变

假设妈妈的离开是量变每天的不开心就是质变一点点累积起来最终才导致爆发吧

妈妈走后我喜欢上一个小游戏

我家屋后是一大片田园夏天蚱蜢伏在菜叶上我蹑手蹑脚走过去轻易就能抓到它蚱蜢的两条后腿长而有力蹬直了能蹦两三米远为了防止它逃跑我扯断了它两条后腿黏稠的绿色液体沾满手指

把它放进空的矿泉水瓶里担心它憋死我没盖盖子担心它饿死又找来各种树叶菜叶撕碎了丢进瓶子里担心它逃跑所以把瓶子竖着放我想它没了后腿蹬不出去的

可是一觉醒来它不见了我在房间的各个角落都翻找了一遍也没找到它

它和妈妈一样消失了再也找不回来瓶子里空空如也昨天丢进去的树叶蔫了卷曲着就像一具尸体

一股怅然袭上心头良久我安慰自己它可能是回家了

这个游戏玩了几次我便不玩了又迷恋上一个新游戏

晚饭后奶奶出门去找邻居聊天爸爸去朋友家打麻将把我一个人锁在家里

家里静悄悄的黑暗从地底一点点升上来我拧开桌上的台灯看到那橘色的灯光才不至于被那只叫恐慌的野兽吞噬

我房间的窗户很高窗户上的铁条把天空切割成七八块长方形

窗下立着一个一米来高的柜子我常常踩着椅子爬上柜子又把椅子放在柜子上这样我就可以坐在窗边我喜欢将双手双脚伸出去两只脚晃啊晃夏天傍晚的凉风从我的指尖穿过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是一个人抬头看天太阳即将下山太阳落了一半在山里太阳完全掉落下去因为太阳时刻在变天边的云彩也瞬息万变橙黄橘红靛青深紫墨绿即使连续看了很多天我依然感觉到惊奇那是一个从来不寂寞的世界

10岁之前我一个人看天10岁之后有一个人立在窗外陪我看天那个人叫顾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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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顾长生一出世就大病了一场他妈妈怕他活不长于是给他取名叫长生

如果俗话里说的祸害遗千年是真的那顾长生应该是能长生不老的

顾长生在一家很有名的私立学校上学因为打架被退学了学期过了一半转学到我们班上

他是不闹腾就会死的混世魔王我是闷不吭声的书呆子照理来说我们的人生不会有任何交集

直到某次体育课我被他祸害得头破血流

我和同桌薛娜在树下打羽毛球她猛地一用力把羽毛球打到树上正巧卡在两根树杈中间我们挥着羽毛球拍原地跳高也够不到那个球

顾长生走过来手里拿着一块掌心大的石头倏地往树上一扔没扔中羽毛球倒是石头落下来正好砸到我的额头咚的一声巨响

站在我旁边的薛娜尖叫着弹开了我被砸得脑袋有点蒙过了两秒才抬手摸了摸被砸中的地方有点黏稠湿漉漉的手心一摊开都是鲜血

薛娜哭着跑去找班主任肖老师顾长生一脸呆愕

肖老师急急忙忙跑过来劈头盖脸一通骂顾长生又是你你来学校是来学习的还是打人的沈图南的脑袋都被你打破了也许是薛娜没解释清楚老师似乎误会了

顾长生低着头缩着脖子老师我没有打人

肖老师的火气更旺了你还狡辩

我突然觉得他有点可怜

老师他没有打人他只是想帮我们拿羽毛球我被石头砸到是意外您别怪他鬼使神差我为顾长生求了情

我的成绩名列前茅性格沉静从不惹事肖老师很喜欢我听到我的解释她的怒气终于平息了些也终于意识到更重要的事情

快老师带你去看医生肖老师火急火燎带着我上了她的摩托车

幸好只是皮外伤缝了两针后老师带我回家

那天傍晚奶奶和爸爸照旧锁了门出去我坐在窗边抬头看天的时候顾长生突然从窗边冒出来仰着头看我神情忐忑沈图南你还好吧

我指了指头上那块掌心大的纱布无所谓地耸耸肩没什么大事啦你放心

顾长生松了一口气紧绷着的肩膀垮了下来他在裤兜里掏出几颗红枣龇牙一笑给你听我妈说这个补血

那是晒干的红枣刚咬下去没什么感觉咀嚼了一会儿清甜的枣香味才在口腔里扩散开

因为这场血光之灾我和顾长生成了朋友后来有一天我问他为什么会和我交朋友

他笑了那颗石头要是砸到其他女生早就哭得稀里哗啦的了沈图南你没哭还帮我跟老师求情够仗义

我也笑了我没告诉他我会和他成为朋友是因为他的灵魂是自由的是我所没有的自由

顾长生经常跑到窗边和我聊天嗯不算是聊天基本上是他一直说我负责听

他说他和几个同学摸黑去鬼屋探险那是一座荒废了几十年的土屋传言房屋主人在某个深夜被人砍死在房间里血溅得满墙满地都是后来邻居经常在半夜听到重击声就像是一把斧头砍在人肉上一斧子又一斧子

他的同学进入那个传言中发生命案的房间他恶作剧心起站在门外啪地把房门一关其他人吓得哭爹喊娘吵醒了隔壁好几户邻居幸亏他们跑得快不然准被大人们抓起来一顿胖揍

他说5月天气开始热了桑葚也成熟了他经常趁着下午上课前翻围墙进王大爷的院子里偷桑葚王大爷有午睡的习惯呼噜声打得震天响某天他翻墙进去奇怪怎么没听到呼噜声了心里暗道一声糟果然王大爷操着木棍出来了

上房揭瓦招猫逗狗顾长生这个闯祸精讲起他各种英雄事迹眉飞色舞

就算再过一百年我也会记得在暮色将至的黄昏里他的眼睛闪耀着桀骜的光芒

我与他之间是不对等的聊天他的生活就像傍晚的天空变化万端绚丽耀眼而我的人生比纸更苍白更单薄

偶尔我也会和他谈起我的母亲谈起我记忆里所剩无几的一些片段

自从她离开后奶奶把一切和她有关的东西都扔掉了我偷偷藏下了她的一管口红

拧开盖子旋转底部正红色的口红从幽深的管子中一点点升上来那抹红在唇上游走妈妈对着镜子露出笑容张扬而自信口红仅在她唇上停留几分钟然后被擦除得一干二净她的张扬和快乐也只有那几分钟

出了房间门她就要干活要面对奶奶的无故挑刺擦口红是奢侈的是不适宜的

顾长生问我你想去找你妈妈吗

可能吧也许有一天其实我更想快点长大然后离开这里到那一边去看看我指着山的另一头

顾长生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吊儿郎当我也想离开这里我们一起去啊

好

很久以后我在书上看到一句话一约既定万山无阻可惜有时候不是我们不想守诺言只是世事变化万端我们都无法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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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不喜欢顾长生她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眼神锐利上下扫视审犯人似的

那时候我们13岁上同一所初中我上的是尖子班顾长生上的是普通班尖子班比普通班下课晚要多上一节课

顾长生下课后和同学去打篮球13岁的顾长生身体蹿升很快1米7的个子高高瘦瘦白色的校服上衣永远不扣上第一颗扣子在篮球场像一只迅猛的豹子经常有女生结伴在篮球场边散步用眼角余光偷看顾长生

我下课后推着自行车去找他他兴冲冲地从球场跑过来撩起校服擦满头大汗神秘一笑我带你去个地方

他带我走的是一条上山的土路我骑着自行车吃力地跟在他后面

原来是藏在山里的一座寺庙我们沿着石阶拾级而上走到放生池边的凉亭里一口铜钟悬挂在正中央

顾长生手持钟杵往后荡出一个弧度又猛地撞向铜钟咚咚咚咚咚咚雄浑而洪亮惊醒了一山的寂静

图南来来他招手让我去试试

图南来来每次有什么新鲜玩意他都向我发出邀请好似一句咒语我的双脚不由自主地走过去

他带着我翻过学校围墙带我去KTV唱歌带我去网吧玩游戏带我和他的兄弟们吃烤串带我喝啤酒

飞蛾在未见火光之前生活在黑暗之中它以为自己就是黑暗的一部分直到火光勾起了它的蠢蠢欲动

下山的时候发生了意外我的自行车沿着山势飞快地向下滑行我没有踩动脚踏板但车速快得惊人路边的树木在眼角急速掠过我握着车把紧张到手心冒汗

直到某个不可控的临界点我鬼使神差握住了刹车前刹和后刹整个人腾空飞出去像一道抛物线重重落在地上右掌先落地一阵巨痛传来

顾长生送我回家奶奶见我受伤脸色一沉受伤就意味着有可能要花钱

不能说我是出去玩才受伤的我编了个理由说放学回来路上正好碰见修路到处遍布着石子和坑洼我不小心摔倒了

奶奶找了一瓶治跌打损伤的药油丢给我手没断问题不大擦擦就行了

顾长生一脸担忧还是找医生看

我打断他的话让他先回去

他前脚刚迈出门奶奶一个冷眼刮过来说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少跟这种人来往

我低着头左手给右手上药说好

在这个家里奶奶说什么我只能说是没有说否的权利

曾经有一只很小的野猫躲在我家屋后的杂草丛里我拿了饭后的鱼骨头去喂它它低着头吃东西我轻轻抚摸它背上的绒毛那是一只很容易受惊的猫却允许我的靠近

奶奶看见了狠狠把我骂了一通我们当地有一句俗话狗来富猫来贫意思是说自来的狗会招来富贵自来的猫会招来贫穷

我只能偷偷去喂它它肚子饿便喵呜喵呜地叫叫得人心都软了我不能不管它

被奶奶发现了她操起扫帚一路追赶那只小猫骂骂咧咧你这贱货家里这么穷都是你害的我不知道那只小猫有没有受伤我再也没见过它

手受伤期间都是顾长生载我去学校我们约在距离我家两条街的地方等不会被奶奶发现

那是13岁的春日玉兰树开出大朵大朵洁白花朵芳香馥郁天空中的云团被风吹得悠悠荡荡

我坐在后座顾长生把自行车踩得飞快脚踏板发出哒哒的声响他敞开的校服被风吹得鼓起来好像一对张开的翅膀

奶奶说别和顾长生来往可他就像我灵魂里的另一半他就是世界上的另一个我是我在幽暗房间里凿壁偷来的一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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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长到18岁考上大学考到远方去这样的愿望终于破土而出高考成绩出来595分我可以去上心仪的一所南方大学

但奶奶突然说你别去上大学了我托人帮你在商场找了一份工作读书有什么用读完还不是给别人打工

爸爸在搬货时不小心扭伤了腰引发腰椎间盘突出卧床休息四个多月已经能够下床只是还没恢复如初不能干重活

家里一直靠爸爸打工赚钱撑着他病了半年家里连肉都吃不起了煤气是用不起的煮饭烧水都是用土灶烧柴火

对于奶奶的决定爸爸默不作声

呵凭什么你们凭什么我从7岁开始就是自己一个人长大自己洗衣做饭自己上山捡柴火自己暑假去打零工补贴家用自己上学做功课考试从来不敢跌出前三名怕少了你们吹嘘的资本

你们两个人一个尖酸刻薄我做什么错什么一个成天不着家对我不闻不问你们除了给我一张床睡觉给过我零星半点的爱吗

我做梦都想快点熬到18岁现在我终于可以飞出这个囚笼的时候你们却只想折断我的翅膀把我变成赚钱养老的工具

我的恨意终于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我决意报复原题灵魂二分之一作者埃及蓝来自每天读点故事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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