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程浩曾说：“这世界，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做自己想做的事，但我们应该尽量去做那些正确的事。纵使不能抵挡黑夜的来临，我们也要站在星空下仰望光明。”数月前，一张特殊的“婚纱艺术照”瞬间火遍网络。照片中，披着婚纱的是一位年过八旬的老太太，身型瘦小，脸上布满了岁月雕刻的深深的皱纹。她害羞而幸福地微笑着，与她合照的竟是一位身穿制服，二十出头年轻的帅小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小伙子名叫张佳港，婚纱照的女主角是与他相差61岁的外婆。只不过，他是被外婆捡回来的。原本，他一出生，就不得不拥抱黑暗。家1997年春，一个平凡的早晨，一对可爱的双胞胎男婴在分宜县医院呱呱落地。原本是天大的喜事，但年轻却贫困的父母发了愁。或许迫于生活重担，他们只能一狠心，把两个孩子偷偷藏在医院后院的草丛中。61岁的唐才英是医院的保洁工，她如往常一样在后院打扫卫生，人声喧嚣，她依然敏锐听到如小猫一样孩子微弱的哭声。她发现了这对双胞胎，心疼地赶紧抱回家。孩子们很瘦小，不过两三斤的模样，一看就不好养活。唐才英搭建出一个简陋的保温箱，从医院捡来已丢弃的盐水瓶，灌满热水放在襁褓中，隔两小时换一次热水。两兄弟被温暖包围，安稳地睡着，哪会想到自己刚来到这个世界，就被父母遗弃，更差点冻死在路边。虽然逃过一劫，但他们的命运，依然充满变数。唐才英的家里，此时正吵翻了天。她的老伴正在咆哮：“赶快把孩子丢出去，快丢出去！！坚决不能养！要养就离婚！！”他们的5个儿女也闻讯而至，纷纷劝说：“医院里有那么多不要的婴儿，哪里捡得过来？！这家里刚刚能解决温饱，孩子真养不起！”瘦小的唐才英如同一位昂着头的斗士，坚决地说道：“丢掉的孩子也是一条命，只要我能干得动，无论如何我都要给他们一个家！”是唐才英的家人太过无情了吗？！其实，唐才英早在14年前，就开始“捡”孩子回家。那是83年的初春，唐才英一大早出门上班，在必经的铁轨旁，她发现一个被丢弃的女婴，小脸已经冻得发青，连哭的力气都没了。唐才英抱起孩子赶到民政局，可由于当时的民政局经费紧张，没有能力抚养这个孩子。唐才英在征得工作人员同意后，收养了这个孩子，取名芳芳。当时，唐才英的大女儿已经出嫁，最小的儿子13岁，一家人生活清苦却相亲相爱。他们都很喜欢抱回来的小婴儿，主动帮着喂奶、换尿布。当时很多孩子都只喝得起麦乳精，但唐才英对芳芳很舍得，每个月光买奶粉就花掉16块，而她当时一个月的工资才30块。而后的几年，唐才英又分别捡回珍珍和琳琳，她的家人都尽可能帮忙分担照顾孩子。只是，原本拮据的家庭更加捉襟见肘，这让唐才英的亲生子女颇有微词，毕竟要结婚买房，家里都完全帮不上忙，他们甚至觉得妈妈对领养的孩子更好一些。或许因为唐才英15岁就失去双亲，完全感同身受没有父母的孤单和无助。她对子女说：“你们有父母，有完整的家，可他们出生就很可怜，我必须给他们更多的爱！”只是，这次捡回双胞胎时，唐才英已经61岁了，原本可以开始享福，又何必再辛苦受罪呢？！但她的家人最终还是拗不过这个“顽固不化”的老太太，毕竟人心是肉长的，看着这对双胞胎兄弟咿呀学语的可爱模样，还是接纳了他们。唐才英给兄弟俩起名张佳港和张佳回，“佳”代表美好，“回”和“港”是庆祝97香港回归，也代表“回家”。兄弟俩终于有了可以遮风挡雨温暖的家。分离小佳港刚懂事，就知道自己是被捡回来的，家里还有很多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姐姐，他们称呼唐才英为“外婆”。虽然不像别人家的小朋友有爸爸妈妈，但是有外婆外公的爱，小佳港从没觉得有缺什么。家里只要有好吃的，外婆都会均分，每人都有一份；晚上外婆轮流搂着入睡，像母亲一样拍着他们的后背哼着童谣；生病了就背着去看医生…只是孩子太多了，需要寻找合适的收养家庭。小佳港三岁那年，有对经济条件不错的夫妻愿意领养他。唐才英像和自己亲身骨肉分离一般，万分不舍，但想着是为佳港好，也只能忍痛答应。她一边收拾孩子的行李一边偷偷抹着眼泪，想着再也听不到小佳港呼唤“外婆”的稚音，看不到孩子肉嘟嘟的笑脸，心都空落落的……佳港也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一直粘在外婆身边不肯分开，还时不时要抱抱。当领养的夫妻带着小佳港开着小汽车扬尘而去，唐才英就像丢了魂似的一直怔怔地望着巷口发呆。她突然看见小佳港的玩具小火车，着急地就想追着送出去：“这是娃最喜欢的玩具…”家人赶忙拦下：“你两条腿哪能跑得过四个轮子呢？！”小佳港到了新家同样无法适应。房间和电视机都要大多了，他却觉得不安；有许多从没吃过的菜和零食，他却一点都没有胃口；还有那么多没见过的玩具，可以自己一个人想玩多久就玩多久，不用再和哥哥姐姐们抢，却没了兴致……小佳港无法理解为何外婆突然不要他了，只觉得天塌了一般。他不愿改口喊爸爸妈妈，只是一遍一遍哭喊着要外婆。两个月后，这对夫妻无奈只好把张佳港送回，佳港一见到外婆就抱着大哭：“外婆，外婆！我会乖乖的，你别不要我呀！！”外婆看着瘦了一大圈的佳港，心如刀割一样难受，她流着眼泪暗自决心：“孩子被领养一次就要受一次委屈，我虽不能让他们锦衣玉食，但至少能让他们吃口饱饭，这孩子以后谁来领我都不给了！”小佳港终于心安了。还是熟悉的破旧低矮的小平房，发了霉的木家具，老旧的电视机，上厕所要跑到外面的公共厕所，炒个菜整个家里都是呛鼻的蜂窝煤味儿，下雨天窗就会漏雨…但对佳港来说，这里才是家，因为家里有外婆。富足这里也曾是许多孩子的避风港湾。唐才英总共捡回过39个孩子！她尽量把孩子养得壮实一些，才放心地把孩子送到福利院或收养家庭。如果是比较瘦弱先天不良的，就干脆留给自己养。最多时家里有6个同时喝奶的孩子。但这么多张嘴等着吃饭，大一点的要凑学费，唐才英少得可怜的退休工资根本不够。她对自己说：“不要慌，不着急，一步一步来！”她的老伴常年在外地打工，只有春节才能回家，她也不想给儿女再增加负担，只能靠自己各种想办法。一个人种菜、养猪去卖，去医院帮洗被子…还不够，就去捡破烂。担心捡废品孩子们会被嘲笑，唐才英趁着孩子们睡着了再出去，直到凌晨4、5点才回来。午夜无人的巷口，回荡着她装废品的破旧童车嘎吱嘎吱的响声。她努力在每个垃圾桶翻找着“宝贝”，那是一家人的希望。一晚上收集的废品能卖2、3块钱，卖一趟菜能挣10块钱…就这样一元一角慢慢积攒着，却像小水滴汇聚生生不息。但因常年弯腰劳作，唐才英的原本挺拔的背脊，没几年就佝偻几乎90度。那会儿佳港还小，看着外婆衰老得这么快，会突然害怕“万一有一天外婆不在了怎么办？！”有一天寒冬的清晨，唐才英正准备出门拾破烂，小佳港突然醒来，掀开被子跑出来抱住外婆哭：“外婆，我少吃点，我不需要穿新衣服，您别出去了，我不想您太辛苦……”外婆很感动，连忙说：“外婆一点不辛苦，外婆只是睡不着……”在佳港印象中，外婆从没叫过苦哭过穷，她觉得自己没有文化，还能有那么多方式赚钱，已经很知足了。尽管赚钱不易，她对孩子的学习成长一直很重视。琳琳喜欢跳舞，张佳港喜欢画画，从小帮他们报了兴趣班。知道佳港性格比较内向，经常带他去公园和县城里玩，鼓励他多见见世面。遇到风雨天，外婆自己捡垃圾头上套个垃圾袋了事，却一定坚持接送孩子们上下学，宁愿自己淋雨，也要保护好小伞下的孩子和怀里的书包，看到书没淋湿就会万分喜悦。遇到有同学欺负张佳港是捡来的，外婆会到学校去理论：“有外婆在，没人可以欺负你！”在小佳港心中，矮小的外婆如同高山一样强大。外婆的辛苦孩子们看在眼里，也会主动帮忙分担。琳琳特别爱劳动，放学回家就开始打扫卫生，帮外婆洗衣服；外公生病住院，张佳港每天到医院给外公送饭。有一段时间唐才英自己的小孙子小宝也住一起，琳琳和佳港虽然自己的功课繁重，会主动辅导小宝写作业，上学、放学都领着一块走，让外婆省心。如果外婆从外面拾废品回来淋了雨，他们赶忙拿毛巾帮外婆擦干身上的雨水，用电吹风帮外婆吹头发……外婆看着孩子们就像小棉袄一样贴心，觉得自己就是最富有的人。接棒与成长因为长期劳累和营养不良，唐才英在一次弯腰捡破烂时，两眼一黑晕了过去，幸好被路过的消防员发现送往医院救治。分宜消防大队了解到唐才英养育弃婴的故事，深受感动，从此和这个特殊的家庭紧紧相连。消防队员们自发组织爱心资助活动，每月从工资中交出一部分作为爱心基金，先后资助琳琳和张佳港上学。每年开学，消防员哥哥都会给姐弟俩买新书包、新文具，代表“爸爸”陪他们去学校报名……在张佳港心目中，唐才英给了他母亲的爱，消防队的大哥哥们就像父亲一样，陪伴他成长。耳濡目染，他从小就立志也能成为像消防员一样的英雄。2016年，张佳港如愿成为一名消防员，和以前资助过自己的哥哥们成为了同事。虽然刚加入消防队伍不久，他却格外能吃苦，灭火、防火、训练、防疫消杀、物资搬运……他总是冲锋在前。2021年，张佳港因工作表现突出被荣记个人三等功。和别的同龄消防员相比，张佳港多了一份体贴细腻。在救援抢险中，他总能耐心安抚情绪失控的现场群众，明明年龄不大，却能像个大哥哥一样给予别人更多的关爱和理解。张佳港还资助了两位同样失去双亲的孩子，陪伴他们的成长。他说：“是外婆的抚养，消防员哥哥的资助，我才能过上和普通人一样的生活，如今，我要将这份爱延续下去。”心愿对于唐才英来说，每个孩子可以长大成人过得幸福，就是自己最大的心愿。让她欣慰的是，她收养的每个孩子都很懂事孝顺。第一个收养的孩子芳芳，和同学在深圳合伙开了家政公司，事业发展顺利。虽然离家远，但她经常回家探望，给妈妈买衣服买金首饰，她说“是妈妈给了我第二次生命，这份情，我用一辈子都还不了。”琳琳大学毕业后成为分宜医院的一名助产士，悉心迎接和照料每一个新生命，也圆了外婆年轻时的梦想。她结婚后特意把房子买在离家近的地方，方便随时照顾外婆。其他收养的孩子逢年过节也会相聚一堂。有这么多家人环绕膝下，唐才英觉得过去吃过的苦都值了。张佳港特别申请从萍乡调回分宜县消防队，虽然经常执行任务不能每天回家，但只要放假，他就会回来陪伴80多岁的外婆，帮她洗脚梳头，陪她说话、紧紧牵着手散步…外婆年纪大耳朵不太好使，张佳港便买来助听器，教会外婆使用后，高兴地在日记里写道：“外婆，我想让你听到全世界。”张佳港还想带外婆看到更多世界，外婆年纪大了，他不想留任何遗憾。去年假期，他带着很少出远门的外婆到她最想去的长沙。在橘子洲头，外婆得偿所愿看到了毛爷爷的雕像；在梅溪湖，张佳港骑着电动车带着外婆四处兜风…外婆就像一个小女生坐在前座，夏日的微风吹拂着外婆银白的发丝，张佳港张开臂弯将小小只的外婆守护在前，就像当年外婆守护他一般。今年，他们又一起去了珠海。第一次坐高铁，第一次看到大海，第一次吃到棉花糖，第一次去海洋馆……外婆就像一个小孩子，笑得合不拢嘴，一边又忍不住念叨：“不要为我乱花钱…”玩儿得开心时，外婆想到她的宝贝琳琳还在老家不能一起，神色有些落寞。心细的佳港发现了，偷偷给姐姐打了电话。虽然琳琳刚有了小宝宝，依然毫不犹豫赶来给外婆一个惊喜。琳琳特别为外婆献唱一首《世上只有妈妈好》，她动情说道：“虽然我们都叫您外婆，但在我们心目中，您就是我们的妈妈，您一直把我们当成您的宝……”说完，每一个人都泪流满面。还有一个外婆的心愿，张佳港一直放在心里。他听邻居说起，外婆有个遗憾，这辈子从没穿过婚纱。他知道外婆其实很爱美，只是她几十年都把精力放在了孩子身上，哪有时间顾自己。他策划给外公外婆惊喜，带他们去拍婚纱照。只是拍照当天，外公身体不舒服，没办法前行。张佳港决定自己穿着消防队制服，陪着外婆完成心愿。外婆看到各种低领的婚纱，非常害羞地连忙摆手：“这是女孩子穿的，我哪能穿哟，不行不行，我太瘦小了！”在张佳港的鼓励下，外婆还是成全了孩子的一片心意。当照片出来后，张佳港兴奋地问外婆：“您觉得好不好看，喜欢吗？”外婆像小姑娘一样笑开了花。回首来时路，只有小学文化从小失去双亲的唐才英，在她的字典里，没有“黑暗”“苦痛”这些词，因为她只想着如何帮助别人。她也没有任何可以随口拿来夸耀的丰功伟绩，只是选择在平凡的生活中，面对困境时依然保持微笑，哪怕生活重担压完了腰，也能昂着头迎向光；出生就被父母抛弃的张佳港，他没有选择身陷黑暗，而是选择了宽恕和理解，他说：“我不会去找亲身父母，也不会怨恨他们。没有哪个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一定是当时遇到特别大的困难，才不得不做出这个艰难的决定…”他以外婆和曾经帮助过他的消防队哥哥们为榜样，浸润在感恩之中。他在朋友圈写道：“遇见你们是我的幸运，被你们给予厚爱是我的幸福。我将把这种大爱无私的精神继续传承下去，愿善良的人被这个世界温柔以待。”我们每一个人都无法选择出生的家庭和环境，但我们可以选择如何看待和回馈这个世界的方式。一个微笑，一句暖语、一个拥抱、一份理解…都可以成为照亮彼此，明亮又温柔的月光。.END.【文|璐小光】【编辑|丹尼尔李】【排版|毛毛雨】
